爱新觉罗·溥仪,在他的自传《我的前半生》中,对他离开中国,被押往苏联的这段经历,基本上是一笔带过,着墨甚少。

多年后,当年押解溥仪的一个苏联士兵,写文详细道出了这一经过。

首次离开国土被押送往国外,途中又获知日本战败,之后有要求永居苏联,溥仪这心里如过山车,惶惶然不可终日。

他心理到底咋想的呢?

结合上述两方史料,今天飞春读传来简要回顾下他从东北到苏联的这一过程。

一、离京

1945年8月9日,苏联向日本宣战的次日,伪满皇帝溥仪,接到日本关东军司令的消息:苏联宣战了,日军要退守南满。

从这天起,溥仪再次开始了颠沛流离、担惊受怕的旅程。

他本不愿意走,但怕日军把他杀了灭口,所以还是乖乖听从了关东军的安排。

安排好人员和行李后,11日晚上,溥仪在“御用挂”的带领下,离开了居住了13年的新京皇宫。

御用挂,日本皇室中专门打理天皇这一宗教事务的人。溥仪被天皇化后,御用挂成了控制他宗教信仰的标配。

汽车一出门,日军就在“建国神庙”上放了一把火,企图销毁日本侵略东北的罪证。

他们还带着象征日本天照大神的三神器:草薙剑、八尺琼勾玉、八咫镜。

这是溥仪最大的耻辱,日本强迫他信神道教,以天照大神为祖先。即便现在撤退时,仍然要他把它带上。

而且途中,无论是步行还是上下车,都以神器为先,所有随从,“无论是谁,经过神器,都必须行90度鞠躬礼。”

溥仪长春故居

火车走了3天2夜,来到了与朝鲜一江之隔的大栗子沟。

在一个日本矿长的宅邸住了2天,8月15日,“御用挂”吉冈安直告诉他,“天皇陛下宣布了投降。”

溥仪听了如同天塌。

他倒不是为日本战败感到痛惜,而是担心自己的未来,是不是要被当做战犯抓起来。

不过吉冈告诉他:“美国政府已经表示,对天皇陛下的地位和安全给以保证。”

他听了立即跪地给老天爷磕头,念念道:

“我感谢上天保佑天皇陛下平安……”

吉冈还说,关东军和东京已经联系好,准备把溥仪送到日本去。

接着,溥仪的随从“大臣”“参议”们过来,给溥仪出了一份“退位诏书”。

溥仪照着念了一篇,算是自我解除了伪满皇帝。

14年皇帝,再一次,黄粱一梦,从此成平民,逃亡日本。

8月19日,他们安排溥仪和溥杰,以及他的妹夫和侄子们,还有医生和侍从,乘上日本的小飞机,飞往沈阳。

计划是,从沈阳换大飞机,飞日本。

在最后决定逃亡日本前,他们还命新京的伪满财政大臣,往日本汇了3亿日元的巨款,以备溥仪一行在日生活使用。

二、入瓮

8月19日,3架载着溥仪一行人的日本飞机,飞抵沈阳机场。

降落后,他们突然发现,机场变了天,不再由日军控制,而是由一群揣着轮盘机枪的苏联红军把守。

一行人就这样自投罗网,被苏军押往机场大楼。

苏联空军第12集团军的一个少将,盘问、核实了他们的身份。

他们先搜缴了所有人身上携带的武器,然后立即向上级汇报。

层层汇报,直达苏联红军总部华西列夫斯基元帅,最后到斯大林那里。

最高统帅部很快下令:

“立即将(伪)满洲帝国皇帝溥仪及其随员,转移遣送苏联。要求做到溥仪一行9人人身绝对安全,万无一失。”

押解往苏联一事,须有专人负责,遂成立了押解小组。

执行押解任务的小组,由4人承担:苏联近卫坦克第六集团军政治部主任,菲利亚什金少将,全权负责。

下面有一个少尉,跟随菲利亚什金多年,叫亚历山大·热尔瓦科夫。

此外,还有两个士兵。

他们带着溥仪一行9人,走向机场的一架大飞机。

他们没有告诉溥仪,要把他安全押解到苏联,所以溥仪十分担心自己的下场。

不过,他知道日本人现在说话不算事了。

洞察时局、见机行事的能力,溥仪还是有的。

他凑着机会,他用英语对年轻的亚历山大少尉说:

“我想向你们说明一件事。”

“什么事?”

“我不愿意和那些日本人在一起了,我请求苏军立即把我同他们分开。”

亚历山大请示菲利亚什金,得允。

紧紧跟随溥仪左右的吉冈安直和日本宪兵,就这样被苏军带走了。

看到这一幕,溥仪心里畅快极了。

日本人从1931年九一八开始,就紧跟他左右,宛若狱卒看守,说是照顾他的安全,实为软禁。

14年来,他从未逃脱日本人的手掌心,身边的人,也都是日本的耳目,自己连个不字都不能说,连自己的祖宗都得改,这个皇帝,实在窝囊至极。

现在,在苏联红军的命令下,解除了日本人的掌控,他一下感觉自己被解放了,自由了,不由长舒一口气,对亚历山大万分感谢。

三、申请

19日,他们从沈阳机场起飞。

当日下午,飞机降落在内蒙古通辽。

晚上,住在通辽市近郊的一个小医院里。

这里是苏军进攻长春等地的枢纽,驻扎大量苏军,十分安全。

医院院长姓张。

当他听说这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就是传说中的末代皇帝溥仪时,当场就震惊了,非要杀鸡宰羊,备酒菜款待这个退位皇帝。

溥仪再三阻止,此人才作罢,但仍然做了丰盛的晚饭。

溥仪一行和衣而睡。

但押解他们的士兵,却连一个盹儿都不敢打。

有士兵不满,说既然如此,不如把他们全干掉算了。后被菲利亚什金狠狠批评了一顿:

“我们押解的不是普通战场上的俘虏,而是(伪)满洲帝国的皇帝,是一个有国际影响和世界政坛都关注的人物,事关反法西斯的最后胜利的大问题。”

“他们没有在战场上同我们真刀真枪地厮杀抵抗,我们没有任何理由干掉他们。我们……一定要以礼相待,讲究分寸,不得胡来!”

然后,菲利亚什金又告诉溥仪:

“不要有什么顾虑。之所以要把你们送往苏联,主要是远东战争还没有彻底结束,中国境内政局还不稳定……”

他还告诉了此行的目的地,“后贝加尔”地区的赤塔。

溥仪先是感谢了一番,然后提出了一个想法:要永远留居苏联。

他们不解。

溥仪道:

“我落到盟军手里,可能上绞刑架;

“我落在日本法西斯手里,中国大汉奸汪精卫的下场就是我的结果;

“我落到中国国民党蒋介石手中,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如果交给中国共产党,我使东北人民当了14年的亡国奴,犯了滔天罪行,我还有好吗?”

如此重大议题,押解组无法决定,只能安慰他,说会对他们的安全负责。

这是溥仪未至苏联,就要求永居苏联的第一次。

在抵达苏联之后的5年内,他正式3次向有关部门提出申请,要永留苏联。

但苏联一直未有下文。

四、醉酒

8月21日,飞机来到“后贝加尔地区”的首府,赤塔。

从飞机到轿车,从轿车到木船,最后来到一片白桦林包围的小平原地带,“莫洛阔夫卡”。

晚上住在一个两层楼的疗养院里。

这里曾是华西列夫斯基元帅的战时指挥所,现在是当地的特别羁押所。

年轻的苏联女服务员,给他们每人一份大盘炒饭,3个人一房间,睡得安稳,吃得贼香。

次日,赤塔内务局的皮德洛夫少将,命令溥仪一行9人,拿着行礼重新回到机场。

他要在摄像机的镜头前,补拍一段溥仪被安全押解至苏联赤塔机场的画面。

折腾几次后,终于完成任务。

晚上,皮德洛夫设宴款待,接风洗尘,给这个退位皇帝很高的礼遇。

不过,在喝酒这一问题上,溥仪还是委屈了一把。

根据苏联的习俗,军队喝酒,都是用酒精+水,一般在70度以上。

而且,他们喝酒,不是用中国普通的酒杯,而是用苏联的大茶缸。

一缸就是六七两。

溥仪酒量本身就不好,见到这阵势,一时怯了阵。

他再三富有诚意地向皮德洛夫表示,自己不能喝酒,不敢这样喝酒。

再三推让中,皮德洛夫生气了,说:

“干杯是对苏联的尊重,是对大元帅斯大林的友好表示,否则就是不友好,不尊重!”

溥仪无奈,只好几个人一人一口,把大茶缸里的烈酒,全部干了。

当晚,溥仪醉了,皮德洛夫也醉得乱了风度,闹得宴会一塌糊涂。

在这个西伯利亚的小平原,溥仪等人住了三四个月。

1945年11月,被押解到另一个偏远的特别羁押所。

所谓特别羁押,实际上是高待遇看守。

在那里,溥仪不用劳作,十分安全,每天看报纸、锻炼身体,吃饭、喝茶、体检,一样不少,还有收音机,连苍蝇蚊子都不用自己打。

1950年8月,溥仪等日满战犯,由苏联交给了中国。

8月5日,溥仪被押解回国,关在辽宁抚顺战犯管理所。

在这里,他写出了自传《我的前半生》,并在1959年获得了特赦,后成为全国政协委员。

其自传,在1964年出版。

1967年10月17日,他因尿毒症在北京逝世,享年61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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