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乌克兰切尔诺贝利灾难30周年的纪念日。对很多人而言,切尔诺贝利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词。当人们理所当然地把它与“核事故”“核辐射”关联之时,却很少有人能够说清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也很少有人知道它现在的样子。

在事故发生30年后,包括法新社、路透社、纽约时报、华尔街日报、BBC、卫报、新华社、环球网、凤凰网、网易新闻、中国新闻周刊等国际国内多家媒体再次探访灾难事故发生地,试图探寻更多的真相,予未来更多启迪。

【灾难与谎言】

30年前的今天,位于乌克兰首都基辅以北135公里的切尔诺贝利核电厂究竟发生了什么?@环球网 这样回顾了那一场举世瞩目的灾难:“当地时间1986年4月26日,乌克兰切尔诺贝利核电站第四号反应堆发生爆炸,造成2名核电站工作人员、28名消防人员和事故紧急处理人员死亡。原子炉熔毁泄露的辐射尘飘落到俄罗斯西部和部分欧洲地区,造成严重污染,附近村庄及核电站方圆30公里处被划为致命辐射区。”;“在乌克兰、白俄罗斯及俄罗斯境内,超过33万居民被迫撤离,60万人暴露在高度辐射线物质下。”

在对事故进行追溯时,无论是对切尔诺贝利核电站本身的设计和管理,还是灾难发生后的善后处理,多家媒体都进行了追问和反思。

法新社援引了专家说法:“灾难背后一个重要的因素是核反应堆的设计缺陷,这个反应堆被称为RBMK(压力管式石墨慢化沸水反应堆),这个缺陷让切尔诺贝利反应堆引起了电源浪涌,导致了灾难的发生……”

网易原生内容中心《回声》栏目引述的史料,也呼应了法新社的说法:“70年代,冷战正酣,苏联和英美在民用核能领域展开竞争,美国和英国到了1972年已经造了50多个核反应堆,而苏联才7个。为了赶英超美,以及满足国内的电力需求,中央下令快马加鞭发展民用核能工业,七八十年代,RBMK的设计、建造和运营都处在紧急状态,为了尽快完成建设,必要的安全措施被省略了。”

与核电站本身的设计和管理机制相比,核灾难发生后的善后处理,是被诟病最多的。法新社称,核事故发生后“善后工作也处理不当,官员们撤离当地居民的速度缓慢,莫斯科派出了携带很少或几乎没有任何保护装置的60万‘清理人’扑灭了肆虐10天的大火。”

《回声》也提到:“灾难发生后,核电站的主任抵达现场,发现四号反应堆已经爆炸,屋顶被掀掉,大火在燃烧,然而他却向上级报告,反应堆完好无损,辐射在正常范围内……苏联领导米哈伊尔.戈尔巴乔夫直到5月14日才承认灾难发生。”

诚如《回声》这篇文章的标题《切尔诺贝利核事故,苏联体制种下的恶果》一样,切尔诺贝利事故“不仅仅是一场夺取数千条无辜性命的环境灾难,还是苏联高度僵化和无能的官僚体制结下的必然恶果。正如时任苏联能源部副主任的格里高利·梅德韦杰夫所言,切尔诺贝利核电站从设计、管理到日常运营都极度草率马虎,到1986年才出事反倒叫人意外。”

新晋诺贝尔文学奖得主阿列克谢耶维奇的作品《切尔诺贝利的悲鸣》英译者Keith Gessen在英译本序言中说,“从某种程度上说,切尔诺贝利是偶然发生的,但又是裙带关系、懒惰以及漠视民众的必然产物。”这,大概是对切尔诺贝利核事故最精准的定性。

这一后来被认为是“人类历史上最严重的核事故”的灾难,造成的实际影响到底有多大,至今仍有争议。

一个普遍被引用的结论是,大约有30人在最初的爆炸及救援行动中身亡。而根据联合国2005年出版的报告,超过4000人受到辐射相关疾病影响而死亡,但有国际环保组织认为联合国的统计数据仍然低估了实际的影响。

【食物和生态链】

30年过去了,当年令人闻之色变的切尔诺贝利核电站,今天是什么样子?诸多媒体分别以大量图片记录了那片隔离区如今的状况。

最引人注目的,首先是处于灾难核心区的4号反应炉。当年,正是4号反应炉发生爆炸并引发大火,直接造成8吨多强辐射物质泄漏。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研究员@王亦楠在《中国经济周刊》发表的题为《切尔诺贝利:不能忘却的镜鉴》一文中提到,在扑灭大火、疏散人群等当务之急完成后的两个月,苏联方面“才开始处理核心问题——设计建造覆盖整个反应堆的170米长、66米宽的钢铁混凝土石棺。在放射性如此高的地区建造如此巨大的工程,全世界前所未见、独一无二。因为机器人无法胜任,只能靠‘生物机器人’即俄罗斯士兵上阵,所有人一次只能工作几分钟甚至几秒钟,所以需要更多人命涉险。”

直到目前,所有现场参与者依然遭受体内吸收的放射线的折磨,官方说法是“50万名清理人当中有2万人已经死亡、20万人残障”。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石棺在遭受长年自然侵蚀后,开始倒塌并出现泄露。

于是,新的防泄露措施出炉了。

根据俄新社的一则报道,此前欧洲复兴开发银行已承诺为乌克兰提供1.9亿欧元额外资金,帮助乌克兰完成切尔诺贝利核电站新防护罩建造工作。建造切尔诺贝利核电站新防护罩共需要资金7.4亿欧元,而2011年4月在基辅举行的国际捐赠大会上,40多个国家已经承诺提供5.5亿欧元资金。

现在,新的防护罩相当于“把一个拱形建筑物平移至‘石棺’上,随后将拱形建筑物合拢。”如果一切顺利,这一新的防护罩将在今年年底或明年年初就能完成,号称能用100年。

《30年过去了,我们仍然在试图抑制切尔诺贝利》,CNN以此为题,关注了当地新的防泄露措施的同时,也担忧着施工者的安全:“在施工高峰时期,有来自超过27个国家的1200名员工在辛勤工作。为了确保他们的安全,毫西弗特(放射吸收剂量当量国际单位)是被密切监测的。牙科的X射线对于人的平均辐射量约为0.014毫西弗。而这里的工人每小时的辐射量约为0.0075毫西弗。”

在切尔诺贝利周围的隔离区内,当年曾经是核电站工人聚居地的普里皮亚季市已经荒废如“鬼城”。这些年,开始有人不断回迁回去。这些人们生活得怎样,也是诸多媒体关注的话题。

《纽约时报》关注到了禁区非法伐木的问题——在因辐射值是正常值6倍被划为禁区的布良斯克森林里,有很多本地人到这里来非法伐木。“政府处在急剧变化中,人们才不会错过赚钱的机会。他们才不管是不是危险,他们要用这些木头盖房子、取暖,或者把这些带着辐射的木材卖到别的地方去。”

凤凰网则注意到生活在附近的人们面临的另一个现实的困境——食物来源。布良斯克州新济布科夫镇中心医院的Victor Khanayev医生说“我很担心我的病人会吃森林里的莓果和蘑菇,因为他们没有钱买更贵的、安全的食物”;“政府给的补助简直少得可怜,村民也无法拒绝他们自己地里或后院里种的食物——即使这些食物都被污染。”

根据凤凰网记者@孙莹 的记录,隔离区内动植物长势良好,这里有“蚂蚁和蜥蜴。有人甚至看到过野马。”然而,在这些表象之外,有关核辐射对他们究竟造成何种影响的研究并未停止。

科学家安德斯·佩普·莫勒认为,尽管每小时的放射量很小,但隔离区内的动物长期以往下去累积受到的放射量是很可怕的;生物学家蒂姆西·穆苏也同意他的观点:“近年田鼠中得白内障的比例越来越高,鸟类翅膀上的有益细菌越来越少,燕子出现白化症状——这些都是在核泄漏事件之后发生的。”

双方在核辐射对人或者动物都有害这一点上达成了共识,他们争执的焦点是这些不良影响达到了何种程度、是否会引起族群的减少。

值得注意的是,来自《郝芬顿邮报》的报道显示,乌克兰的当地人民似乎对于切尔诺贝利不那么感冒。切尔诺贝利的导游Nikolai Fomin说,人们把这里视为一段糟糕的历史和可怕的地方,核能源在乌克兰人中并不是一个大话题。“人们没工夫思考这些,他们有更多生存的问题需要考虑:新的政府、东部的战争,我们还要考虑食物、汇率,增加一倍或两倍的价格,我们没时间考虑核能源的后果。”

【未来的隐忧】

在这次切尔诺贝利核电站事故30周年的回顾文章中,发生在2011年的日本福岛核泄露事故多次被提及。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研究员@王亦楠 表达了他的忧虑:“虽然切尔诺贝利核电站在技术设计上存在缺陷,但这场灾难性核事故发生后映射出来的很多其他问题也是不能忽视的…而且类似问题在25年之后的日本福岛(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核电设计)发生重大核事故之后照样重演一场灾难,这就需要我们格外警惕和注意了。用已有知识预言未来有很大不确定性,‘目前没有问题’不等于‘今后就不会发生问题’”。

陈季冰在微信公众号“冰川思想库”撰文提到,2011年福岛的核泄漏事故一度令中国政府当年宣布暂停核电项目的审批,而德国则已全部停运了核电站。然而,“如许多业界专家及政府决策者所言,即便发生过美国三哩岛、前苏联切尔诺贝利和日本福岛等严重的核泄露危机,核电仍是迄今为止成本最低、对环境破坏最小的能源生产方式。”

既然核电无法随意舍弃,核能源的安全问题就始终是高悬在人类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下一个切尔诺贝利事故可能是故意而为!”路透社的一篇分析文章显得有点“耸人听闻”:“核反应堆可能会成为恐怖分子的目标,恐怖分子可能引爆这种放射性地雷。这种破坏将标志着恐怖暴力的顶峰。放射性元素会跨越国界蔓延。它会危及许多人的生命,同时创造经济和环境的破坏,就像切尔诺贝利爆炸或福岛核泄露一样。”

BBC也提到人类完全没有理由自满。在福岛事件之前,欧洲复兴开发银行的核安全主管Vince Novak 百分之百确信不可能再发生如此大规模的核泄漏事件。但现在,他显得谨慎了,虽然风险已经由于技术和态度的变化而“显著下跌”。

@凤凰网 的结论是:“悲剧留下的最深刻教训,是没有‘绝对安全’这回事,如果要发展核电,就要记住切尔诺贝利,就要记住人性无法根除的疏忽麻痹和可能犯下的愚蠢错误,尽一切可能防患于未然。”

就像USA TODAY所记述的,在切尔诺贝利博物馆有一句箴言:There is a limit to sadness. There is no limit to trouble.

所以,警钟仍在嗡鸣,如果世人不是选择自欺欺人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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