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资界——

中国创业与投资第一门户

这个平静受审的男人曾是中国IT界与任正非齐名的风云人物,在全国拥有27个软件园、三家上市公司、6000多名员工,总资产近60亿元。

作者| 迟玉德

来源 |华商韬略(ID: hstl8888)

“被告人宋如华犯挪用资金罪,判处有期徒刑9年。”

2013年10月14日,成都中级人民法院对原托普集团创始人宋如华做出如上判决,言毕,宋如华的妹妹失声哭了起来,宋如华本人却非常平静,回道“听清楚了”。

这个平静受审的男人曾是中国IT界与任正非齐名的风云人物,在全国拥有27个软件园、三家上市公司、6000多名员工,总资产近60亿元。

创业之初,宋如华说自己要做“中国的比尔·盖茨”,失败之后,他却被媒体定义为“四川第二个牟其中”。

前程必须似锦

宋如华本来可以不用坐牢,自2004年托普崩盘后,他一直远避美国,他的妻子和女儿也在美国,如果他不回来,没有人再追究他的责任,人们甚至已经不记得他和托普了。

但宋如华过不了自己这一关,他无法接受国内舆论为他塑造的那个形象,2004年到2011年,他一直活在那个形象带给他的痛苦里。2011年10月,他决定冒着坐牢的风险回国,向公众说清楚自己到底是一个什么人。

宋如华1962年生于绍兴一个小山村,父亲是大队会计,母亲在他7岁时去世,他是家中第三个孩子,也是唯一的儿子,父亲希望他“容颜如华,前程似锦”。

宋如华从小看重前程,当知道读书是出人头地的唯一途径后,他拼命地读书。有一次村里难得放一回电影,父亲希望他趁机休息一下,他却说,“只要我学习好,今后有出息了,什么都会有的,何必在乎这一场电影?”

1978年,16岁的宋如华迫不及待地参加了“文革”之后第一次高考,但落榜了。那之后,父亲希望他接大队会计的班,他却要求复读。他托人在离家30多里的地方找了一家更好的高中,又跟外婆要了一些钱,然后发奋苦读。一年后,他成功考入成都电讯工程学院(现成都电子科技大学)应用物理系。

令宋如华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大学生活是从羞辱开始的,有的同学嘲笑他老土,有的同学则诱骗他用洗脚水刷牙、洗脸。这种羞辱没有让宋如华变成马加爵,而是变成了韩信,他更加发狠地读书,一步步超越所有看不起他的同学。四年苦读后,他被校方挽留任教,同时攻读研究生。

宋如华知道自己走到这一步不容易,因此更加不敢懈怠,他拒绝一切娱乐——不抽烟、不喝酒、不唱歌、不跳舞、不看电影、不逛公园,把所有时间投入到教学和学习中,1989年,他获得物理学硕士学位。

这种像机器一样的生活方式让宋如华快速出头,他的课是全校最受欢迎的课程之一,甚至能吸引大量外系的学生,网易创始人丁磊就听过他的课。1990年,他还获得全校唯一的“机电部青年教书育人特等奖”,被破格晋升为讲师,次年又被晋升为副教授。

然而祸事也由此而来。自从当了副教授,宋如华就不断被同事“举报”,领导也觉得他有点不听话,暂停了他的入党申请,也没让他参与“霍英东教育奖”评比,后来还派他去贫困县雅安支教。

支教安排让宋如华很为难,他当时刚有了女儿,妻子又意外骨折,脱不开身。他向领导请求暂缓支教,结果被断然拒绝。

种种事端让宋如华感觉自己正在遭受“文革式”的迫害,更刺激他的是,有一次他坐公共汽车回家,一个拿“大哥大”的暴发户占了两个位子,他要求对方让座,对方却满脸不屑。

彼时,宋如华的工资只有一两百元,三口之家蜗居在一个筒子楼里,每次下雨都要“救灾”。那个暴发户让他看透了这种生活的荒诞,这样的日子谈什么前程似锦?被暴发户羞辱后,他决定加入暴发户的队伍。

大学教授创业

1992年,宋如华联合两位同事“下海”,他们凑了5000元钱,准备做计算机方面的生意。公司取名“托普”,是英文TOP的译音,含“顶尖”之意,宋如华也声称自己要做“中国的比尔·盖茨”,此前他的目标是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

与这种高远志向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托普初期的业务非常寒酸,就是倒卖电脑及相关设备。宋如华负责跑业务,他尝尽了小生意人的各种艰辛,甚至蹬起了三轮,每蹬一下,他就告诉自己“又挣了一毛钱”。

吃苦对于宋如华不算什么,他真正的成长在于学会了“善意欺骗”。他最初做生意很实诚,骑着个自行车就去见客户,结果被客户视为没有实力。自那以后,他便相信自己有没有实力不重要,外界认为自己有没有实力才重要。

这种认识让宋如华胆大妄为起来,他开始接一些超越自身条件的项目。

1993年,四川省建设信托投资公司要采购一笔价值32万元的LED显示屏设备,宋如华通过母校的一个同事得知此事,当时他和团队对于该技术一无所知,而且客户给的交货期只有15天,但他却信心满满地应承下来。

之后,他组织团队突击学习,突击制作,在经历了几次试错后终于搞出了产品,并且只用了12天时间。

这件事让托普在业内名声大噪,宋如华则趁热打铁,称要“把一件事情推向一个事业”。很快,托普的业务版图便延伸至省内省外,成为全国四大供应商之一。

到1994年,托普的总资产达到350万元,而且从一家倒爷型公司,变成一家工程型公司。

暴富让宋如华开始高估自己的能力,以为只要敢于出击,成功唾手可得。那段时间,他买卖石材,办硅沙厂,开连锁超市,开美容院,结果无一成功,还把自己推到破产边缘。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翻身的机会来了。

1994年底,成都金牛区税务局要采购一种能自动打印发票的软件,当时国内还没有这种软件。宋如华觉得这是一个大好机会,因为国家税务总局也要求地方实现办税的计算机化,于是,他在对税务系统及软件开发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信心满满地揽下该项目。

开发工作很粗糙,宋如华从母校招了三名得过开发大奖的大学生,几个人搞了一周就做出了1.0版本,该软件会在用户输入纳税人信息后自动打印发票。

凭借1.0版本,宋如华迅速拿下金牛区税务局订单,随后一边带领开发团队升级软件,一边带领销售团队将业务版图拓展至全省,及陕西、云南、贵州、浙江、安徽、辽宁等外省,一年内就创造了4000多万元业绩。

1995年,联想等制造商正饱受海外品牌冲击之苦,托普却成为IT界一股旋风,与风头正劲的华为相提并论。这个成绩让宋如华生出一种“托普必胜”的感觉,他甚至提出打造“托普经济帝国”的口号,后来由于怕政府不高兴,才改称“托普经济王国”。

宋如华还在接受采访时把自己形容为一个胸怀宇宙的“天才”,声称要把托普打造成为中国最大的软件商和工程中心。

不过这个白日梦很快就遇到致命挑战。1996年春,国家税务总局出台新政,限制地方自行采购税务软件,改为推行统一的“金税工程”。托普由于没有深厚的政府背景,半年内就被排挤出局:各地办事处分崩离析,销售收入一落千丈,背叛之事不断上演。

危急时刻,宋如华甚至向高管们发出死亡威胁:“你们哪个敢在背后捅我刀子,我就抱炸药和他同归于尽。”

就在所有人以为托普快不行了的时候,宋如华却突然发现了一条更大的财路。

打造西部软件园

1996年秋,宋如华参加了科技部组织的一次印度考察,参观有“南亚硅谷”之称的班加罗尔。他发现班加罗尔的软件园非常繁荣,便考虑在国内复制该模式。

回国之后,他又到沈阳参观了刘积仁创办的东软,那是一家致力于软件产业化的企业,还于当年成功上市,是国内第一家上市的软件企业。

宋如华觉得自己可以比刘积仁做得更大,他一回四川便提出要打造西部软件园。

一家快不行的公司要搞大型“软件园”,这听上去像梦话,但宋如华却有本事让梦想照进现实。

做软件园首先需要土地,宋如华在成都附近买了100亩菜地。这本来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但由于当时四川政府渴望快速推进信息产业,这件小事突然具有了象征意义,政府开始大力扶植托普。

接着需要资金。宋如华希望托普像东软一样获得资本市场的助力,他看上了一家壳公司——川长征,这是一家国有机床厂,1995年上市,上市一年即报亏。宋如华用当时最诱人的政治口号说服省政府,表示收购川长征后将“用新产业和新体制激活老的国有企业”。

收购川长征大约需要1亿元,而托普当时根本没有这么多钱。为了做成此事,宋如华开始耍手段。

他一边在媒体上大炒概念,称将把川长征做成“中国信息产业第一股”,一边发布消息称正考虑把“西部软件园”以5000万元的价格,卖给广西一家上市公司。如此以来,他就把四川政府绑架了,四川政府若不允许他空手套白狼,将沦为世人笑柄。

宋如华赌赢了。1998年4月,四川政府接受了他的收购方案,方案规定,托普以约1.1亿元的价格收购川长征48%的国家股,其中近7800万元通过换股方式支付,余款则由政府借款支付。

获得川长征管理权之后,宋如华开始推行一系列整改措施,希望把这家国企改造成一个能驾驭西部软件园的运营机构。当年,他先后70多次到川长征的自贡厂区办公,但却发现工人们逆反情绪强烈,相关计划根本推行不动,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有一次,他被数千名工人抓了起来,人们对他又打又骂,就像“闹文革”一样。

这之后,宋如华失去了踏踏实实搞西部软件园的意愿,转而利用这个外人眼中的“成功案例”,攫取更大的发财机会。

一家生产神话的公司

西部软件园虽然没有做起来,但名声很响,被国家列为全国四大软件产业基地之一。拿着这个名头,宋如华开始向全国其他地区的领导推销“软件园模式”。

每到一地,他就向当地官员许诺将投资上亿元资金,引入上百家软件企业,把当地软件园做到该省乃至地区最大。短短三四年间,他用这套说辞在全国圈了27个软件园,共计1.2万亩土地,地域覆盖东西南北中。

到2000年前后,托普因为这套圈地的本事笑傲IT界,是业内最大的“地主”。

在这次圈地过程中,宋如华也没有花多少自己的钱,一方面各地政府转让土地的价格非常低,有的甚至是白送的,另一方面宋如华一拿到土地就去银行申请贷款,银行如果不贷款,他就不开发。此外,他还利用政府急于求成的心态,向政府索要各种大型软件项目。

如此空洞的经营之所以能维持,在于宋如华赶上了一个疯狂年代。从1999年5月开始,在政策利好的推动下,中国股民掀起一股炒股风潮,市场进入大牛市。川长征在改名“托普软件”后股价一路飙涨,最高涨至每股48元,此外,它还于2000年5月以“软件国际化及倍增计划”的概念,一举募资9.5亿元。

尝到甜头后,宋如华接着炮制自己的第二个神话——“炎黄在线”。

2000年前后,中国互联网行业进入第一次发展高峰,曾经听过宋如华课的丁磊已经凭借网易名震江湖。宋如华觉得丁磊能做的事自己也能做,便于1999年买了一个响亮的域名chinese.com,取名“炎黄在线”。次年7月,他对外宣布将投资6亿元打造“炎黄在线”,建设一个“横跨全世界五大洲的华人聚集社区”。

其实,宋如华当时并没有想清楚炎黄在线到底要做什么,不久他又将网站定位先后改为“全球华人商业网站”和“零售行业的解决方案专家”。

当然不论怎么定位,最终目的都是为了上市圈钱。发布6亿元投资消息两个月后,宋如华就急不可耐地收购了壳公司“金狮股份”约27%的股权,成为其第一大股东,股票名称也改为“炎黄在线”,这之后,炎黄在线的股价从不到10元暴涨至33元。

炎黄在线之后,宋如华又从已经上市的“托普软件”中分拆出“托普科技”,将其于2001年4月拿到香港上市。至此,他拥有了三家上市公司,但外界却搞不清楚这三家上市公司具体是做什么的。

托普虽然自称是一家“IT公司”,也推出了电脑、手机、中间件,以前的LED显示屏也还在做,但IT公司都不把它当同行,因为这些公司在市场上遇不到托普的产品。有同行开玩笑说:“托普软件什么都做,就是不做软件。”

对于这种嘲笑,宋如华本人甚至也无法反驳。在2000年的一次企业家论坛上,任正非问宋如华,“托普到底是做什么的?”宋如华半天也没答上来,最后无奈地说,要让外界搞清楚这个问题,至少还需要三五年时间。

上天待宋如华不薄,又给了他三五年时间,但他却把托普玩没了,压垮公司的最后一根稻草还是他自己加上去的。

一场盛大的崩盘

2002年是托普的创业十周年,宋如华决定搞一场盛大的庆典。

庆典于7月在全国十几个省市举行,历时12天,耗资上千万,参与者近十万人次。其间,托普成都总部大楼落成,规划占地1500亩的上海东部软件园开园,农行则与托普在北京人民大会堂签署全面合作协议。

宋如华搞这么大动静不是因为钱多得没处花,而是因为缺钱缺得厉害。从2001年6月开始,A股进入下跌通道,上证指数在七个月时间从2245点跌至1339点。大潮退去之后,靠生产神话生存的托普面临“裸泳”的危险,为了不让外界看到自己“没穿衣服”,宋如华决定大举向银行贷款。

要想向银行贷款,就要让银行相信自己有实力,而举办一场奢靡的公司庆典是最便捷的方法。

为了让银行相信托普不仅当下有实力,未来更有实力,宋如华还于十周年庆典期间提出了“招聘5000个软件工程师”的恢弘计划,这5000人还只是当年的目标,未来四年的总目标是招聘20000人。

招聘广告像旋风一样出现于全国各大媒体,但很快就有业内专家指出此事荒唐:5000名软件工程再加上27个软件园一年约需100亿元资金,而当时全国软件业的总产值只有300多亿元;再者,托普当时只有1500个技术人员,如何一下子管控5000个软件工程师?

鬼话被戳穿之后,宋如华辩称托普招聘的5000人不是“软件工程师”而是“软件工人”,是IT界的蓝领,但他却不修改招聘文案,还在文案中称托普要“对阵跨国公司”,“打造软件航母”。

这种回应让媒体产生了更大的质疑。2002年8月,一篇名为《托普泡沫》的长篇报道登上新闻头条。文章称,托普的软件园“空空荡荡”,“培训中心被承包成了旅馆”,招聘来的“软件工程师”们不是打电脑游戏就是上网聊天,上市公司旗下的长征网络年营收只有3227万元,净利润却高达2069万元。

汹汹质疑之下,宋如华没有出来解释,而是玩起了“失踪”,这就进一步强化了外界对托普的质疑。此后,各种负面报道不断,媒体已经为托普判了死刑。

11月,宋如华感觉大事不妙,又亲自现身公关,不过他在接受采访时没有回答媒体的质疑,而是不断强调:我有钱,我有地,我有上市公司,我为什么要怕?

宋如华“不怕”媒体,但银行和政府不行。眼见托普被媒体唱衰,银行开始全面抽贷,有的银行甚至将托普告上法庭,各地政府则以“开发不力”为由收回土地,让宋如华引以为傲的27个软件园土崩瓦解。

在这种情形下,软件园的运营主体——A股上市公司“托普软件”失去了支撑,而与此同时,托普旗下的另外两家上市公司——“炎黄在线”和“托普科技”已因2001年的互联网泡沫破灭跌入谷底。

到这时,大戏其实已经落幕,托普没有翻身的资本,在创业的十年间,它没有练就哪怕一项安身立命的真本事。然而,宋如华不甘心以一个“失败的骗子”的形象载入历史,他要做最后一搏。

2003年,宋如华为托普制定了新的发展方向,声称将进军物流服务、在线培训和健康护理三大行业,但他没有给出具体计划。此外,他还对公司进行了重组,以成都、上海、北京三大公司统帅旗下凌乱如麻的子公司。但后来这项工作的实际意义仅仅是方便他在集团内部倒腾资金。

从5月开始,宋如华亲自指挥旗下各子公司进行财务大清理,清理工作不需要书面文件,以邮件作为操作指令,其间,资金被频繁调动,去向难以查清。

折腾到年底,外界对托普彻底失去信心,托普内部也人心涣散,所有人都在等待一个了局。2004年3月,宋如华给出了答案,他称病辞职,并把自己持有的托普软件1800万股股权,分别以1元的价格转让给下属虞新友和夏育新,虞新友还接替他出任公司董事长,此人后来亦被判刑。

这之后,宋如华飞赴美国,一去不归,托普集团则全面崩盘,在10省12市留下了巨额债务,仅给四川一省造成的损失就高达20亿元。

2003年7月,进行财务大清理的宋如华曾去普陀山拜观音,和尚给了他一幅偈语:“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

一个寒门俊才的不归路

宋如华出身寒门,颇有才干,希望凭借个人奋斗改变命运,在做软件园之前,他像祁同伟一样坚持走正道,但他发现正道不好走。

他兢兢业业地教学,却遭到同事和领导排挤;他牺牲娱乐地苦读,却不能给家人带来有尊严的生活;他好不容易趟出一条发财道路,却被国税总局的一纸命令打回原形;他本想好好地改造所收购的国企,却被工人们当成敌人一样批斗。种种打击让他对走正道产生了幻灭感,从此走上邪路。

这条邪路是从欺诈开始的。

创业的第一年,宋如华发现四川的青城山有一家气功机构——中华养生益智功,当时气功盛行,这种机构很有钱,宋如华于是买下该机构附近的几十亩土地,声称要投资500万元兴建一个有夜总会、按摩房、KTV的大型娱乐场所,那家气功机构一听吓坏了,因为这等于毁坏他们的形象,于是赶紧掏数百万元买下宋如华手中的土地。宋如华后来欺诈四川政府的胆量就是从这时候练的。

在欺诈上,宋如华是不分对象的,大户要骗,散户也要骗。收购川长征之前,他在公司内部秘密成立了一个“证券部”,利用内幕消息炒作股价,四个月就将股价从每股6元炒到近25元,从中赚了2个亿。后来他远走美国之后,中国证监会宣布对其实施“永久性市场禁入”。

上梁不正下梁歪,宋如华的下属也学会了欺诈。据说,宋如华在2002年的一次高管会上大骂一位亏损了数千万元的副总:“你TM就是一个骗子,就知道来骗我!”不过他随后补充:“其实我也是一个骗子,我在外面骗,你们又来骗我。”话音刚落,全场狂笑。

很难想象这样一家公司会踏踏实实地做事情,更不要说掌握核心技术。

事实上,宋如华也不想搞核心技术。2002年,他在接受采访时说,托普只有100亿元资产,折合12亿美元,而微软、英特尔一年的研发费用就是30亿~40亿美元,在这种局面下搞核心技术、自主品牌是“好高骛远”,最终“只能碰得头破血流”。

宋如华的发展战略则是利用中国的特殊国情,先圈地,再圈钱,然后圈人,最后圈市场,实现“量子跃迁式”发展。

在相当长一段时间,他似乎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在全国圈了27个软件园,圈了上百亿资产,也圈了不少人,但最后人们却发现他圈不了市场:托普没有核心技术,甚至没有什么像样的产品,只有一堆让人听上去热血沸腾的故事。

这种发展模式的另一个严重后果是,托普始终无法实现组织化。

一家公司要实现组织化,就要有愿景,团队成员在追求愿景的过程中互相协作,从而形成竞争力,并通过这种竞争力进一步壮大组织,华为就是这方面的典型。而讲故事的公司是不会克服困难的,它一遇到困难就会撤,然后寻找新的故事,它的团队是不会长大的,永远是一些临时拼凑起来的“创业型”公司。

宋如华后来写了一篇题为《我不是一个合格的CEO》的文章,他在文章中总结,“我领导的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大公司,而是一群小公司的集合。我也不是一个真正的CEO,只是一群小企业联合会的会长。”

2004年,这个“小企业联合会”遭遇资金链断裂,没有人愿意拯救这样一盘散沙,而作为“联合会的会长”,宋如华选择金蝉脱壳,远遁美国。

但事情并未就此结束。宋如华出走后,他的继任者以为他再也不会回来了,便把所有屎盆子都往他头上扣,还说他“带走了8000多万美元”。

宋如华不能接受这样的栽赃,他曾在赴美不久后气愤地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我说话,我感到非常气愤、非常痛心、非常失望。”不过他也不回来,声称要在美国打造一个“全美最大的中文连锁书店”,建设一座“海外华人的精神家园”。

后来宋如华将这家书店转让了,之后受洗成为一名基督徒。

至于是什么原因让宋如华在2011年决定回国众说纷纭,他在受审期间看不出有忏悔的意思,反而不断辩称许多资金的违法调动与他无关,并称自己主政时年薪很少,连宝马奔驰都没有坐过,更没有卷走一分钱。他似乎在向外界传达这样一个信息: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能够审判他。

在宋如华受审和坐牢期间,同样起于寒微,但坚持做核心技术、自主品牌并且走正道的华为成长为中国销售收入及净利润最大的IT企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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