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灾难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缺乏面对它的勇气。

前文链接:伦敦大火 ——一座城市的毁灭与新生(上)

火灾中的众生相

火光熊熊,照出了伦敦城里的众生相。9 月3 日,当火焰进犯城北的利登霍市场区时,正是火势最旺的阶段,但附近的居民在两名年轻学生的带领下,镇定有序地投入灭火的战斗中,并最终击退了大火。灾难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缺乏面对它的勇气:这是人们在这场溃败中获得小小胜利的最好注脚。

火势蔓延形势图。最内侧为9 月2 日起火范围,中间为9 月3 日起火范围,最外层为火灾最终的波及范围

在贸易区中商人们的表现相比之下有些懦弱。从12 世纪起,这里就是伦敦的金融中心,也是伦敦最庄重华美的地区。三四层的大理石建筑上雕梁画栋,镌刻着繁复的花纹。仓库里堆积着数不尽的钱币和票据。当大火席卷四周而来时,大腹便便的富翁们发现自己必须做出选择:要么和财产待在一起死去;要么丢下财产苟活——对这些经济动物来说,这比死还难受。望着摇摇欲坠的大楼,他们没有组织营救,而是选择了抱头鼠窜。

面对火灾,伦敦的官员也表现欠佳。当普丁巷的火灾被人紧急报告后,伦敦市长不情愿地驱车前往现场。到了现场,大火已经烧了至少两个小时,他甚至没有下车,隔着马车窗帘看了一眼火势,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撒泡尿都能浇灭”,便匆匆离去。火势冲天时,市长先生才开始着急,准备组织救援。

这位涉嫌渎职的伦敦市长,对来自皇室的帮助不屑一顾:“这是我的城市,即便是国王也不能随意插管。”火灾的第一天,也是救火的黄金24 小时,就这样被耽误了。街道上,马车夫对着肩扛手提的民众不断吆喝揽客;河岸处,船夫们不停地用船桨拍打水面,用水声吸引岸上匆匆逃离的人前来乘船。价格较平日涨了数倍,船票仍供不应求。人们像疯了一般,把每一个交通工具当成能带他脱离火海的天使。大火几乎夺走了伦敦人的一切,包括他们多数人的理性。

火灾之中,人们不但恐慌,而且容易骚动。人们迫切想找到罪魁祸首,宣泄遭受巨大损失所产生的不满、怨恨。此时尚未结束的英荷战争将民众的怒意引向了城内的外国人。一场以排外为目的的暴动开始了。人们不再徒劳地向建筑物泼水,而是成群结队地在坊间巷内搜寻外国人的踪迹。游行很快变成了一场打砸抢烧。一个法国人手中提着的一盒网球被污蔑为燃烧弹。大火中失去家园的女人们极其癫狂。她们拿着锅铲,拎着烤肉叉,把来英国游历的圣方济各会的修士打得跪地求饶。

街上行走的外国人被打倒在地,被愤怒的人群私刑逼供。在混乱的街道上,塔斯维尔就曾亲眼见到一个法国人被一个丧失了理智的铁匠用铁锤打得血肉模糊。许多外国人不得不主动去监狱寻求避难——他们认为待在监狱中会比较安全。局势愈来愈乱,国王和约克公爵坐不住了。他们不再理会市长的拒绝,开始召集军队处理火灾,整顿混乱的社会秩序。

刚刚从海上回到陆地的水兵被命令前往皇家码头集合。此时,大火已蔓延到伦敦军械库。这里储藏着大量炸药——原本是打算装上战舰“送给”荷兰人的。军械库一旦爆炸,后果不堪设想。许多顾问提出将军械库旁的费特巷扒平,人为制造隔离带。情况危急,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但这是私人住宅“风能进,雨能进,国王不能进”的英国,想要拆房止火谈何容易。当水兵们举起工具准备平整费特巷时,抗议的居民越聚越多。

伦敦救火队图画

危急时刻,查理二世来了。看着身骑皇家白马的查理二世,人们安静了。在BBC 的系列纪录剧情片《伦敦大火》中,表演者将查理二世演绎成一个真正的领袖。他像一尊雕塑般坐在马上,对着无家可归的灾民庄严宣誓:“我们将会战胜恐惧,伦敦屹立不倒。”最终,查理二世说服众人,确保了军械库的安全。

肆虐数日后,大火消退。这并非人力所致,可能仅是自然的恩赐——雨骤风停。此时的伦敦,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香料气息,地上凝固着熔化的金属,一片狼藉。一切都变成了废墟。

灾后的伦敦与伦敦的重建

1666 年9 月5 日,火势消弭,留下破败的城市。这场空前的灾难造成了约 1000 万英镑的直接损失。至少13000 栋房屋被毁,400 条街道化为焦土。算上城墙与郊外的自由区,伦敦80% 的区域化为乌有。

至于伤亡人数,众说纷纭,有6 人遇难说,也有8 人、20 人遇难说。近年来,不断有历史学家对此进行研究,认为当年没有统计贫民,实际死亡人数可能超乎所有人的想象。大火消退后的冬季,由于没有住所,缺乏燃料,无数没有死在大火中的人冻死在了寒冬。

大火中,成千上万的贫民连夜逃出城,在郊区过夜。他们蜷缩在帐篷里,瑟瑟发抖。灾民中流传着无数可怕的消息:法国人已在城外集结,很快就会杀进来;国王抛弃了他的人民,正逃往牛津;粮食全被烧光了……教徒将火灾视作上帝的惩罚,他们数落人们的罪行,借机传教。伦敦的一位主教安慰人们道:“这不过是上帝的旨意而已。”为了稳定社会秩序,伦敦市政府搬到了格里辛学院——这里距离难民营更近,更便于管理,也更容易向灾民展示国王救灾的决心。伦敦实行临时的食物配给制——国王向所有人承诺,次日会继续送来500 英镑的面包。

在军人的帮助下,市场秩序得以稳定,交易恢复。人们日常所需的食物、衣物和医疗服务,逐渐恢复供应。当然,政府不可能持续照顾到每一个人,只有把一切交给市场,让它来满足人们的需求。当逃难而去的商人陆陆续续地回来时,伦敦得以磕磕绊绊地运转起来。国会打算在废墟上缔造一座全新的城市。在商人的帮助下,成吨的木材和石料被运往伦敦,为重建做好了准备。

学者雷恩计划抛弃旧城,整齐切割区划,以亟待再建的圣保罗大教堂为中心,延伸出主干道路并连接起来。他认为新伦敦当如棋盘,每个区域都该方方正正。当时著名作家、规划家艾佛林考虑到皇室的财政危机,主张在旧有格局之上再建,并利用未被大火烧毁的砖石修筑地基。这两个方案各有利弊。英王查理二世倾向于艾佛林的方案,但他也没有完全否认雷恩的规划:雷恩被任命为工程总监约翰·德纳姆爵士的助理。

接到重建伦敦的任务后,艾佛林写出名为《伦敦再造》的计划书。这份规划不仅有战略布局,对城市做出了宏观规划;也有细节的考量,具体到某段泰晤士河沿岸的下降程度、某处山坡的倾斜角度、原有道路的弯折改良等。重建工作得到了科学家胡克的帮助。胡克精通数理几何,帮助测绘出无数复杂的街角。在此过程中,胡克提出了新的测量方法,对重建前的测量工作助力颇多。

艾佛林设计的伦敦改造图


在三人的通力合作下,英国国会确定了重建原则:保持原有格局基本不变,拓宽并新建街道,强化房屋质量,增加公共基础设施。1666 年10 月,重建委员会成立:老牌建筑学家帕洛特、国会白厅中坚梅修、总设计师副手雷恩、探勘专家胡克位列其中。委员会中还有很多底层工匠,他们为重建提出了卓越的建议。比如,贾曼对新建筑中木料的运用贡献极大;曾为测量员的米尔斯对街道细节的测量无一遗漏。

开工前,国王颁布了强制性告示:所有人擅自重建,都会受到惩罚;重建应在政府厘清土地产权后进行。这避免了无数土地争端,确保了重建工作的顺畅进行。冬天来临,重建工作必须尽快开展。一方面,勘探队加班加点;另一方面,与重建相关的工作紧锣密鼓地展开。城市土地委员会应运而生,成为协调住户、地主与政府关系的中间人。伦敦港重新开放,木料、石材源源不断地被运入这座正在换血新生的城市中。1667 年2 月,有关重建伦敦的计划通过,房屋规划和建设即将开始。为防火灾再起,法案规定:建筑材料只能是砖块和石块,就连必然会用到木头的窗框,也被强制使用不易起火的橡木。因此伦敦留下了无数古色古香的房屋,成为今天城市中的风景线。

建筑格局也改观很多。房屋朝向和临街距离都有了严格规定。建房时必须为主干道留出100 英尺(约30 米)的空间。同时,相邻两户必须合资建一堵防火墙。1668 年冬,居民房屋建设基本完成,伦敦市内已不见因为火灾而无家可归的人了。

1669 年,新伦敦交易中心落成,随即投入使用。与民众急需的生活住房相比,圣保罗大教堂的建造漫长得多。第一任负责人丹南爵士病逝后,雷恩以皇家建筑师的身份接替此工作。随后,胡克也加入设计中。到1710 年,这座跨越世纪的教堂工程终于完工,雷恩有幸成为当时唯一一个活着看到自己所设计的教堂落成的人。如果将伦敦比作涅槃重生的凤凰,圣保罗大教堂就是它头上的金冠,这标志着伦敦的真正复兴。人们站在圣保罗大教堂的顶层,倚靠栏栅,俯瞰伦敦,定会感受到城市规划的力量:街道宽广,数驾马车齐头并进;房屋坚实,栋栋砖石打造的建筑拔地而起;行人有序,路上出现了行人通道。让人舒适的种种,都诞生于那场骇人的火灾之后。

“后伦敦大火时代”

伦敦重建完成后,英国进入了“后伦敦大火时代”。伦敦大火后新起的,不仅是新的街道、新的房屋,还有一整套现代观念。火灾后,伦敦街道都铺设了地下输水管网,每隔一段,就配套打孔,装入消防栓,城市的防火能力大大提升。这称得上史无前例的壮举。从此,不论是纽约,还是巴黎,抑或是上海,消防栓成为现代城市中不可或缺的风景。灾后重建时,每个社区都留出了足够多的消防通道,并在家家户户门前备好消防器材,以防万一。

1667 年,尼古拉斯·巴蓬成立私人保险公司,专为个人提供火灾险。13 年后,投机发财的巴蓬成立火灾保险营业所。他的保险公司考察房屋状况,划定防火等级,按失火概率收费。这划定了现代保险业的制度轨迹。工业革命后,巴蓬的保险制度传到世界各国。1871 年,芝加哥发生火灾,损失额约为1.5 亿美元。保险公司承担了2/3 的赔偿,将芝加哥从工业崩塌的深渊中拯救了出来。

在商业保险和防火制度的庇佑下,新建的伦敦迅速发展起来。它很快成为当时欧洲最大、最繁华的城市。资本纷纷涌向这座红砖白墙的城市,为修缮一新的金融中心注入了活力。资产阶级尽管在火灾中损失惨重,但灾后重建时,土地交易带来的巨大利润令他们的财富恢复如初。这刺激了无数新老贵族,进一步激发了他们的重商主义。他们带着大量资金投入市场,倒卖土地,发展工商业。火灾后的伦敦商业一飞冲天。

大火也为伦敦的崛起扫清了一道障碍——瘟疫。火灾之前,伦敦是鼠疫、霍乱的天然温床。大火之后,4/5 的伦敦被毁,原本的木板房变成了砖石结构,带菌的老鼠和横流的污水不再出现。重建后的伦敦不仅是17 世纪最漂亮的城市,也是最卫生的城市。

伦敦大火纪念碑手绘图

1671 年起,伦敦决定修建一座纪念碑来缅怀历史。1677 年纪念碑落成。纪念碑位于费雪街山丘上,距离大火起源地普丁巷62 米——这也是纪念碑的高度。今日,伦敦大火纪念碑已经成为伦敦的地标性建筑,它屹立在车水马龙的城市中,静静地观望着伦敦的发展和英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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