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之路 ——中国樱花古今传奇

樱花车站

春暖花开，蛰伏了一个漫长沉寂的冬季之后，申城南浦大桥浦西桥堍公交枢纽重新被一大片一大片粉白相间的樱花花海所淹没，每当微风轻拂，漫天飞舞的粉色花瓣缤纷摇弋，美妙意境引得各路赏花者纷至沓来。

爱赏花的中国人一路走过了几千年，爱过梅花、兰花、菊花、牡丹、桃花、海棠、莲花……现在终于轮到樱花了。不知从何时开始，中国人也将樱花作为春天赏花的主角之一，但真正流行开来，只不过是最近几十年的事情。

总有不少人以为樱花是日本的原产，但事实是樱花原生中国，最早是从喜马拉雅山脉经海上丝绸之路传入日本，日本权威樱花专著《樱大鉴》有此记载，日本还专门为樱花拍摄了一部纪录片《樱花前线大追迹：从喜马拉雅到日本列岛5400公里的樱之路》，详尽介绍了野生樱花的传播路径。日本栽种樱花的历史至今仅为千余年，要比中国整整晚了至少十个世纪。

还有史料证明，早在2500多年前的东周时期，《礼记·月令》已有关于樱桃的记载，“仲夏之月，天子馐以含桃，先荐寝庙”。在秦汉时期，樱花栽培就应用于宫苑之中，确认的品种有钟花樱、垂枝樱、山樱、重瓣白樱花等多种樱花。唐朝时，樱花已普遍栽种在私家庭院中，当时社会还流行“樱花节”的习俗，出游赏樱已成为百姓的一种幸福生活方式。白居易有诗云：“亦知官舍非吾宅，且删山樱满院栽，上佐近来多五考，少应四度见花开”，说的就是诗人从山野掘回野生的山樱花植于庭院中观赏。

唐宋时期，吟诵樱花的诗歌多达700多首，包括李白、白居易、李商隐等诗人大家都有大量关于樱花的佳作存世。元代名士张茂卿“樱花胜于声色”的传奇故事更是收于明人编撰的《花史》中广为流传。

在观赏性樱花出现之前，野生樱花是它最原初的模样。野生樱花原为性寒物种，最早被发现在喜马拉雅山区，尼泊尔、中国西藏南部地区。尼泊尔深山里的野生樱花 11月就陆续绽放了。沿喜马拉雅山向东，野生樱花一路开到中国云南。

每年的冬天，野生冬樱花便打破大山深处的宁静，对于生活在滇西怒江边的傈僳族来说，樱花盛开意味着新年到了。傈僳族人通过观察物候来判断四季流转，樱花盛开的时候就是他们的阔时节。因为花期不定，所以阔时节的日期也随之变化。阔时节要杀猪、舂粑粑、酿米酒。这样盛大的仪式只有在樱花绽放时节才有，因为花期短暂，所以要尽情狂欢，他们爱野樱花像烈火一样热烈。

令人奇怪的是，当樱花的种子从西南边陲一路传到中国东部之后，就变得沉默无语了。据《Flora of China》记载，全世界约有樱花品种150种，我国占约50种，这个数量要比日本多得多。中国是樱花的现代分布中心和多样化保存中心。樱花在中国分布很广，北起黑龙江、华北各省，南至海南、云南、广东、广西，西到青海、甘肃、新疆。

数千年生活在农耕文明的人们，小心翼翼的固守着中国文化的根脉，这个“根”里基本没有樱花的位置。关于樱花的记录与称颂，远远不及梅兰竹菊、桃李杏梨。生活在中国东部的人们在一生中爱死了花花草草，但悉数一下歌颂花草的名录里，却鲜有樱花。中国的文人士大夫们也爱死了花花草草，但偏偏就忽略了樱花。

原来是樱花受到了被冠以“四君子”头衔的“梅兰竹菊”挤兑，“四君子”被中国士大夫们认为是最高贵的植物。“凌雪傲霜”的梅、“幽兰空谷”的兰，“虚心有节”的竹和“采菊东篱下”的菊，这些植物被赋予了人格，成为托物言志的象征。而花期短暂，花瓣如雪般凋落的樱花，是那么的柔弱凋敝，显然不符合文人用来表现傲骨和清高的需求。哪怕樱花即使开到最极致，也沾不到浓郁大气牡丹的一点点边。

中国士大夫乐此不疲的还将热情花在了称颂艳丽的桃花上。在流传至今的唐诗宋词里，跟樱花（有花柄）有几分相似的桃花（无花柄）占尽了风头。最早表现小农生活的《诗经》里就有“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诗句。

在先秦时期，古人们就已经开始人为栽种桃树，并根据不同的气候驯化这个物种。这让桃花开遍大江南北，融入中国“儒释道”的文化土壤中。清高的文人用“桃花源”象征清高的隐士生活。重礼教的儒家把桃花作为一种秩序的象征。在儒家的经典文本《礼记》里，“仲春之月，始雨水，桃始华。”桃花的盛开代表春天，在人们的意识里，这是新的一年开始的象征。即便是“浪漫不羁”，桃花也被诗人们运用得游刃有余。它被用来比喻美人，比喻爱情。“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经过百万年的传播，野生樱花再一路向东，从中国东部进入朝鲜半岛和日本列岛。当时万国来朝，樱花也随着海上丝绸之路的建筑、服饰、茶道、剑道等，一并被日本朝拜者带回。樱属从蔷薇科李属分家出来后，成了这一众“儿子”中支系繁茂的一支。在中国樱花就有数十种，不过今天在中国出尽风头的还属日本的樱花。经日本人的手，野生樱花杂交出的许多新的樱花品种，成为了日本文化的象征，也成为春日里的流行景观。

全世界最爱樱花的可能就是日本人了，他们对这种美丽而短暂的植物总是充满迷恋。这个被称为“樱花之国”的国度，一入春天，男女老少就会相约在樱花树下，聚餐饮酒赏花。日本气象厅每年三月从第一周的周三起，就会陆续发布“樱前线”，预告樱花的盛开线路。

中国传统的农耕秩序被逐步瓦解和演化之后，对于原来比较陌生的樱花，中国人也投入了更多的热情，其原因众多，有中国改革开放国门打开之成果，也有中外交流增加文化多元的碰撞之结果。今天的中国人，也像过去追逐桃花、梅花一样开始追逐樱花。也许在未来某个时代，生活在中国的人们，也会赋予樱花一种新的人格，不同于日本，也不同于其他的国家。

樱花最美的时候，也是它即将消逝的那一瞬间。几日春雨，樱花纷纷凋落。夜幕降临，南浦大桥公交枢纽站数辆公交车停靠在硕大的樱花树旁，樱花飘落在车顶和地面上，停车坪上的积水也飘荡着樱花瓣，在朦胧路灯的照射下，营造出一种难以言表的朦胧意境。（本文图片为手机拍摄，谢谢浏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