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5日是鲁迅的生日。鲁迅先生作为新文化运动的旗手,一直以“斗士”的姿态出现在国人面前。他对中国人劣根性的批判一直是无情的,这也影响了后世很多人。

比如白洋的《丑陋的中国人》。这本书,以“批判人民劣根性”的名义在海峡两岸出版,多年来畅销不衰,影响深远,特别是“启蒙”了不少年轻人。

这样的书在国内已经再版了,在一些网站上的评分也不低。奇怪的是,很难在网上找到人指出并反驳书中严重的偏见。

在最后一篇文章中,我提出了《万历十五年》对中国社会“以德代法”的批判是一个大而偏颇的理论。因为,一部健全的法律需要在人们的头脑中实施,普世道德离不开制度的构建,这不能是对立与替代的关系。今天的许多事实恰恰反映了中国传统文化重视道德教育的意义,因为人心的治理是一个更值得研究的难题。

像香港现在的情况,如果警察都是顶线处理,打手都是底线处理,这样的法律只是形式上的公平,根本无法管治人民。

相比之下,《丑陋的中国人》中的问题不仅有失偏颇。这一点,李敖已经指出:

“这类作者不敢指有着著名姓氏的丑陋的中国人,一般指的是所有丑陋的,用来掩饰自己懦弱的中国人……”

即使不指名道姓,也不是不能批判人民的劣根性。但是,第一个条件是公正的态度和准确的证明,不能有太多的偏见和私人物品,例如:

“虽然我来美国是短暂的旅行,但我认为美国人友好、快乐,经常微笑。我曾经在中国朋友家里见过他们的孩子。虽然他们很开心,但很少笑。是因为我们中国人面部肌肉结构不同吗?还是我们民族太灰暗?"

另一个例子是:

“中国人往往不习惯理性自省,而是习惯情感自省。比如夫妻吵架,丈夫对妻子说:你对我不好。妻子把食物猛地推到桌子上。说:‘为什么我对你不好?“我对你不好,我给你做饭,”这个动作是不友好的表现,最好不要反映。"

这样的例子,即使对于那些刻意要批评中国的人来说,是否也太低了?

而作者似乎并不是真的想批评,他也敢于表露自己的内心:

“我们应该感谢鸦片战争。如果没有鸦片战争,现在会是什么样子?至少这里的每个人可能头上都有辫子,女人还缠着他的脚,人们还穿着长袍马褂。陆上坐小轿子两个人。水上小船。如果鸦片战争发生在两百年前,也许中国变得更早,再往前推到一千年前,整个历史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种心态恐怕连“崇洋媚外”都算不上,因为它恨殖民者来晚了。

其实,白洋强烈批判的“缠足”与“中国人的劣根性”相去甚远,因为宋以前没有“缠足”的记载,到了近代才逐渐废止。显然,这种坏习惯无法上升到中国人的文化和基因水平。

在维多利亚时代的欧洲,肺结核被视为女性美丽的标准。为了美白,他们敷含鸦片的面膜,用氨水洗脸,用有毒的朱砂做唇釉,甚至用砒霜水洗澡。套用白洋的话,我们可能还会问:为什么西方文化会产生这种残忍的东西?

为了迎合细腰的时尚,当时的女性长期穿着不符合人体结构的束腹,以呼吸不畅、气喘吁吁的病态为美,使内脏漂移。套用白洋的话,我们可能还会问:为什么西方文化会产生这种残忍的东西?

正是明末清初高跟鞋的引入,才使得裹脚逐渐消亡。一个社会的时尚和陋习往往随着社会的发展而改变。从民族劣根性或者文化基因的角度来看,问题是完全错误的。

柏杨最重要的论断是中国所谓的“酱缸文化”。

“任何一个民族的文化,都像长江一样滔滔不绝。但是由于时间长了,长江里很多脏东西,比如死鱼、死猫、死老鼠,开始沉淀,使得这水无法流动,变成了死水。它下沉得越多,随着时间的推移,它衰减得越多。变成了酱缸和污泥坑,又酸又臭。”

白洋明确谈到“任何民族”,却把“江钢文化”贴上了“丑陋的中国人”的标签,真是莫名其妙。

虽然白洋的“酱缸文化”理论在逻辑上有缺陷,但据说大人物鲁迅先生曾经做出过中国人有“染缸文化”的判断,所以没人敢反驳。但鲁迅的批判力度是否强,白洋的偏见是否成立,真的有关系吗?

我也对鲁迅充满敬意。鲁迅成就最高的是小说,杂文次之。甚至认为鲁迅应该由神还原为人的夏志清,也在《中国现代小说史》中专门用了一章介绍鲁迅,高度赞扬鲁迅的小说成就。

一直流传的“染缸文化”这句话,来自鲁迅写给徐光平的信。我们必须考虑这篇文章的上下文和写作场合。

在网上搜了一下这段话,结果基本都是碎片。我根据《鲁迅全集》给出这封信的全文。

广平哥:

这一次先说说“兄弟”的讲义。这是我自己的例子,就是:过去或者最近认识的朋友,还在来往的老同学,直接听课的同学,我写信的时候叫他们“兄弟”;另外,如果是前辈,或者比较陌生,需要客气的,就叫先生,师傅,太太,师傅,小姐,大人…总之,我的“哥哥”这个词的意思比直呼其名的基础略好。还不如许钟书先生说的好,还真包含了“兄弟”的意思。但是这些原因,只有我知道,那你一看就吓到了。不过,既然已经说明了,也就不足为奇了。

今天的所谓教育,不管世界上哪个国家,其实只是一种制造很多适应环境的机器的方式。现在还不是发展每个个体个性的时候,也不确定以后会不会有这样的时候。我怀疑在未来的黄金世界里,叛徒会被处死,但人们仍然认为这是黄金世界的事情,根本原因在于人与人不同,不可能和印刷的书一样。如果我们想彻底摧毁这种大趋势,就很容易成为“个人无政府主义者”,正如工人隋辉鲁夫所描述的那样。这种人物的命运是现在拯救群众——也许以后——但是被群众迫害,最终变成单身,一生气就转而讨厌一切,不管拍谁都会被毁掉。

社会上有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什么都有;在学校里,只有拿着线装书,希望拿到文凭的人才是好的,虽然离不开“兴趣”这个词。中国大概太老了,社会上的一切都很可怕,就像一个黑色的染缸,不管加什么新东西都会变黑。但是除了重新尝试改革,没有别的办法。我觉得所有的理想主义者,要么怀念“过去”,要么对“未来”抱有希望,但对于“现在”这个话题,他们却是白花钱了,因为没人能开出药方。最好的药方,所谓“对未来的希望”,都是。

虽然我们不能知道“未来”的情况,但是有一定的事情,就是一定的事情会来,被关注的人会成为当时的“现在”。但是,人不用那么悲观,只要“当时的现在”比“现在的现在”好,就很好,那就是进步。

这些空思想并不能证明一定是空思想,所以也可以看作是生活中的一种安慰,就像信徒的神一样。好像你经常看我的作品,但是我的作品太黑暗了,因为我经常觉得只有“黑暗与虚无”才是“真实的东西”,而我却要在绝望中与之抗争,所以有很多极端的声音。其实这可能是年龄和经历的关系,不一定是真的,因为我最后也证明不了:但是黑暗和虚无是真实的。所以我觉得,在青年时期,要不公平,不悲观,要经常抗战,自卫。刺要练的话当然要练,不要练的话就不要随便练。这就是我提倡“阵地战”的原因。其实我只是想留下更多的斗士,获得更多的成就。

鲁兹先生的确是个勇士,但我总觉得有点迂腐,因为他“死的时候还带着流苏”,因为“我忍不住听说一个绅士死了”。丢了一顶帽子有什么不好,但仲尼先生真的把它看得那么严肃。仲尼先生自己“欠蔡晨的”,但他没有饿死。真的很滑。如果鲁兹先生不相信他的胡说八道,他的长发会打架,也许他不会死。但这种战术,也就是属于我所说的“堑壕战”。

时间不早了,一切都结束了。

鲁迅。3月18日。

鲁迅所谓的“黑染缸”和这里的“黑”,到底是什么?这封信里,其实是阐述的。

我的作品太黑暗了,因为我常常觉得只有“黑暗与虚无”才是“真实”的,而我却要在绝望中与之抗争……因为我最终无法证明:只有黑暗与虚无才是真实的。

根据季夏安在《鲁迅作品的阴暗面》中的研究,鲁迅从小就热爱一个伟人扛起大门的传说。他曾经写道:

“从觉醒的人们开始,他们解放了自己的孩子。他背负着传统的包袱,扛起黑暗之门,让他们去一个宽阔明亮的地方;之后我会过得很幸福,做个讲道理的人。”

“黑染缸”这个形象与其说是更接近白洋的“酱缸”,不如说是更接近鲁迅的“暗门”。

这种黑暗的内涵是什么?季夏安做了一个精彩的分析:

“暗门”的分量来自两个方面:中国传统文学文化,以及他自己忐忑的内心。鲁迅强烈地感到这两股力量压迫着他,渗透着他,却又无可逃避。他认为,年轻一代可以自由地成长和生活,而不受这些压力的干扰。你可能不同意这种观点,但不可否认的是,鲁迅确实在绝望中呼喊着希望。他的英雄姿态暗示着失败,而他选择的立场则更为悲壮。鲁迅引用千斤闸杀英雄的典故,大概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无力反抗黑暗,不得不牺牲自己。正是这种理解一直萦绕在他的作品中,成为他天才的象征。

如果有一件事,像黑暗之门一样,神秘而不可逆,可以完全切断光明,那一定是死亡。死亡对任何人都是无法忍受的,甚至对全人类都是如此。反动派和进步派都逃不掉。要快乐,只像斯宾诺莎一样,不考虑死亡这个命题。但是,鲁迅虽然是中国现代主义的先驱,却明显感受到了这种可怕的负担。

希望和理想被鲁迅作品的阴郁冲淡了。在散文诗和短篇小说中,他巧妙地刻画了死亡的丑陋,故事中许多活着的人脸色苍白,眼神漠然,行动迟缓,就像行尸走肉一样;葬礼、墓地、行刑、斩首、疾病,是鲁迅反复想象和创作的主题。死亡的阴影以各种形式在他的作品中蔓延,从《狂人日记》中隐约的死亡威胁,到《祝福》中祥林嫂的安静消失,再到真正的死亡恐怖:比如《药》中被砍头的烈士和饱受消费之苦的小栓剂,《白光》中追求虚幻白光最后溺死的老学究。但回过头来看《阿q正传》,当死亡降临到无知的村民身上时,“团圆”或许也有它可喜的一面。

除了死,还有一件事是鲁迅绝对痛恨的,那就是“腐朽的名教,死的语言”的旧中国。从他的演讲和作品来看,他似乎更害怕死亡本身和以死亡为象征的旧时代。这里有个有趣的问题:鲁迅更讨厌旧中国和死亡哪个?作为五四的知识分子领袖,他应该更讨厌前者。但他也是一个病态的天才,想必死亡是他更讨厌的东西;况且以他革命的热情,也只能应付他背负的死去的灵魂,更何况整个旧中国。

总结一下。

1.鲁迅的作品是黑暗的。他人生观中的许多阴暗观点都在这样一封信中显露出来。比如“我怀疑未来黄金世界会处死汉奸”。

2.这封信的主题非常深刻。论述了“过去与未来”,对黑暗的反抗,以及“无论世界上哪个国家”都会遇到的本体论意义上的“真实存在”的根本问题。鲁迅真正的敌人是虚无主义,是一切价值观的“死亡”。鲁迅反抗绝望,这是他生命深处的绝望。

如果你不理解这种绝望,你对这句话有感觉吗:

“一个人坐在班上空,谁能开心。”

“人生是一艘孤独的船,航行在多岩石的大海上。如果你小心翼翼地绕过一个又一个礁石,你最终将面临死亡。”

面对这样的黑暗和绝望,鲁迅是靠什么力量和精神来反抗的?鲁迅在《中国人失去自信了吗》中写道:

自古以来,就有努力工作的人,努力工作的人,为人民请命的人,为法律献出生命的人...虽然是帝王将相的所谓家谱“正史”,但往往掩盖不了其光辉。这是中国的脊梁。

这种人,就算是现在,也这么少?他们有自信,不自欺;他们在一个接一个的战斗,但是总有一方在黑暗中被毁灭,被抹杀,被毁灭,这是不可能让所有人都知道的。说中国人丧失了自信,可以用来指某些人,但如果加在所有人身上,那简直就是污蔑。

3.相比之下,批判旧中国社会,甚至上升到民族性,根本不是主题,也没有在信中承载足够的分量。

在鲁迅出版的作品中,没有集中讨论用“染缸”批判中国人的劣根性。鲁迅是艺术天才,不是愤青。

无论如何,如果把鲁迅的原文和白洋的原文比较一下,可以得出一个很明显的结论:《丑陋的中国人》根本不值得和鲁迅的文本相提并论。

本文为观察者网独家稿件,未经授权不得转载。

1.《丑陋的中国人研究 《丑陋的中国人》为何不配与鲁迅相提并论》援引自互联网,旨在传递更多网络信息知识,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与本网站无关,侵删请联系页脚下方联系方式。

2.《丑陋的中国人研究 《丑陋的中国人》为何不配与鲁迅相提并论》仅供读者参考,本网站未对该内容进行证实,对其原创性、真实性、完整性、及时性不作任何保证。

3.文章转载时请保留本站内容来源地址,https://www.lu-xu.com/guoji/1780600.html